记梦·奈生君归无
听到老师被捕的消息时，我正架着梯子想把柜子上头那盆茉莉拿出去晒晒太阳，蓦地闻此，只觉眼前一白，便从梯子上摔了下来，所幸不高，只是摔得有些疼了。
可惜了那盆茉莉，经此一摔，也不知还能否养活。
恍惚瘫坐了一会儿，心中稍稍清明，起来打理了残局。
披上风衣便欲往外走，朱槿拦住了我，眼中隐有担忧之色。
我想同她说不必担心，话到嘴边只是摇了摇头，便出门去。
「華楓街21號」，是新政府所在。
问过行案说老师没有下狱，只是安置在了政厅二楼里间休息室，派了卫兵看着。
开了门，见老师一手支着头坐在沙发上。瞥见我来，只是一楞，便将头偏向窗外。
他该是不愿见我罢，我如是想。
从前读书时，我总爱缠着他问各种问题。老师便也耐着性子解答。那时风烟俱静，流年缓缓。汲泉煮茶，坐而论道，快活逍遥。
可叹行云之叆叇，而今雪泥鸿爪也终隐于局势洪流之下。他的学生，却是为辱他而来。
我踌躇不知如何时，老师却先开口问道:“那株茉莉……生得还好么？”
我闻言心中苦涩，径自去替他关上了窗。“春寒料峭，我替老师关窗。”转过身来，见老师定定地瞧着我，他仍是那般温润泽仁，只是自别时不过三载，眼角鬓边却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。我在他对面坐下，垂着头，不敢看他，良久才道:“今晨本想着拿去晒会儿太阳，没仔细摔碎了花盆，不知有没有摔着根茎。往年倒是开得极好的，摘下的花收着制了好几盒香膏，我拿给老师”说着便从包里将那个白色小瓷盒拿了出来，恭敬放在老师面前。
他拿起香盒，轻叹:“世路无穷，劳生有限。”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，竟觉老师有些哽咽“明和，你每年带些茉莉来看我罢。”
我心中一凛，旋即不着痕迹地笑了笑:“老师说胡话了，兹要是开花了，我替您折来便是。”
老师展了笑颜，轻轻点头:“明和，你去罢，莫累及你。”
忘了我是如何回到家中的，只记得我回头看老师的那眼，流绪微梦，我以前从没在老师的眼中看到过那种神色……
缘起缘灭向来无端，从前刻意压下的情愫此刻尽数涌上心头。后来听朱槿说我烧了一整宿，说了许多胡话，她替我告了一月的假，我也乐得清闲。
这病来的快，却是磨人得很，整日昏昏沉沉，提不起精神。我只是日日枯守着那株茉莉开花。
先生去时，正是千里莺啼，晴丝袅袅之际，我的病又愈发重了些。
一日半梦半醒间，竟闻到了些许茉莉香气，似乎又看到了那人……
“奈生……君……归矣。”
评论